汪兆骞剖析民国文人性格:

孩子气的鲁迅和被忽视的辜鸿铭

2017-07-16 来源于:中山日报
汪兆骞 本报记者孙俊军摄

辜鸿铭

鲁迅与家人

    核心提示

    民国期间,中国呈现了与春秋战国时期的“百家争鸣”相比肩的局面,思想激荡,群星闪耀,文化灿烂。鲁迅、胡适、周作人、蔡元培、辜鸿铭、老舍、徐志摩、沈从文……这些特立独行的大师在思想、学术、政见、工作和生活各个层面,互相砥砺碰撞,虎啸龙吟、各领风骚。昨日,曾任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、编辑部副主任、编审,《当代》杂志副主编汪兆骞做客书展名家讲坛,以鲁迅、辜鸿铭为例,为中山读者客观、辩证地讲述了民国文人或崇高或不羁的思想和个性,以及他们隐秘的卑微与缺陷。

●被忽视的民国怪杰辜鸿铭:

他将《泰晤士报》倒着看大文豪毛姆也对他礼敬三分

    说到士农工商,在国人的传统概念里,“士”是肩不能挑、手不能提的统治阶层,汪兆骞讲座伊始首先纠偏,“士”不是统治阶层,也属于劳动者中的一员,作为土地而拥有者,也必须耕耘土地,像个汉子一样挺立,且拥有独立的思想与品格。而民国时期的文人就继承了传统“士”的担当精神,他们以天下为己任,为民族自尊、学术自尊,在风云动荡的时局中扮演着先锋角色。辜鸿铭就是其中被忽视的一代怪杰。    

    北京有新民谣曰:西洋人称,“到北京可以不看三大殿,不可不看辜鸿铭!”灯市东口北,有个椿树胡同,西临紫禁城,一繁华之地。该胡同十七号,住着生在南洋,学在西洋,仕在北洋,一辈子不背叛忠君保皇立场,而又名扬海内外的怪才辜鸿铭。汪兆骞从几个故事呈现了辜鸿铭的才学及风骨。

    辜鸿铭随义父布朗(英国人)夫妇前往英国留学,在布朗的栽培下,他不仅对语言、文史、哲学产生浓厚兴趣,还极有语言天赋,通晓英、德、法、意等国语言,他先入爱丁堡大学,师从卡莱尔,专攻西方文学,后又入莱比锡大学,得工科文凭。

    在英国读书时,租房而居,每年冬季,辜鸿铭都不忘备酒馔,行跪拜大礼,遥祭祖先。开始,房东太太不解,等他祭毕,问他:“你的祖先何时来吃祭品呢?”他不假思索地答道:“就在贵国的祖先嗅到你们所奉献的鲜花之香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西洋人一直看不起中国人。英国人尤其在华人面前趾高气扬。辜鸿铭乘公共汽车,故意将英文《泰晤士报》倒着看。英国人一看,又找到羞辱华人的机会,便嘿嘿大笑:“看这位拖着长辫的中国乡巴佬,不懂英文,却偏偏装有学问的样子读报,可偏偏把报纸拿倒了!哈哈!”于是满车厢都放肆地讥笑辜鸿铭。辜鸿铭不慌不忙等笑声平息后,用纯正而流利的伦敦腔道:“英文这玩意儿太过简单。”然后又用同样地道的法语说:“先生们,女士们,你们说,不倒着看报还有什么意思。”车厢鸦雀无声。

    1920年,46岁的英国作家毛姆来到中国旅游,听人说“可以不看三大殿,但一定要见辜鸿铭”,毛姆的朋友就写了一封信给辜鸿铭,请他上门。年过60的辜鸿铭不理睬,毛姆只好自己找到辜鸿铭的小院子,按照中国的礼节等了许久才见着。辜鸿铭对毛姆说:“你朋友认为中国人都是苦力吧,招手就来。”辜鸿铭是毛姆中国之行所遇到的第一个敢于当面挖苦他的人,他还将英国人仗着坚船利炮灭绝其他种族的恶行痛骂一番,临别时,毛姆向辜鸿铭讨一幅字。毛姆回了英国请人翻译才知道原来是两首赠妓女的诗,令他简直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“在一战时和战后的欧洲,与泰戈尔等著名东方圣哲齐名的,不是严复或梁启超,而是辜鸿铭。他的书被译成多种欧洲语言,是欧洲大学哲学课程的必读之物,在英国、法国特别是德国人眼中,辜鸿铭是受人尊敬的中国哲学家。20世纪初,西方认可的东方文化人只有两位:印度的泰戈尔和中国的辜鸿铭。他们同为1913年诺贝尔文学奖被提名人(泰戈尔获奖)。他将中国的哲学带向了西方世界。在近代中国,敢于著书立说,抨击西方列强,面对洋人敢于横眉冷对,调侃、嬉笑怒骂无所不及者,辜鸿铭可以说是第一人。”汪兆骞表示。

●“血肉丰满”的鲁迅:

不仅有呐喊和抗争也有孩子气的一面

    相对于被忽视的辜鸿铭,汪兆骞认为鲁迅先生应该被“请下神坛”。“过去我们对鲁迅先生的评价不公允,把他说得太高了。”他曾和茅盾先生讨论过鲁迅。他说:“茅盾先生和鲁迅先生关系很好,住对门,但他不主张把鲁迅先生神化,神化的结果是我们就丢掉了鲁迅,还原为人后,我们就得到了一位真正的大作家。”

    汪兆骞认为,过去我们给鲁迅先生有四个头衔,但鲁迅先生的成就或贡献其实只在于他的小说和评论,就算是小说中,也有许多值得推敲的地方。他还认为,鲁迅作为批判国民性的代表作家,在世人的印象中,是“金刚怒目”的斗士,但是面对家族不堪的历史,却缺乏直面的勇气。“我们不要神话鲁迅先生,他首先是 ‘血肉丰满’的人。”

    汪兆骞却认为鲁迅先生有孩子气的一面。据其介绍,1926年,鲁迅在厦门任教,给正和其谈恋爱的许广平写信讨好说:“听讲的学生倒多起来了,大概有许多是别科的。女生共五人。我决定目不斜视,而且将来永远如此,直到离开了厦门。”对待自己49岁时得的儿子海婴,鲁迅则是溺爱的。鲁迅天天和孩子腻在一起。孩子还没满月时,亲戚朋友来看望,鲁迅一定要把婴儿抱出来给人看,炫耀自己老来得子,“是那样一个可爱的鲁迅先生。”据汪兆骞考证,鲁迅还每天晚上陪孩子睡觉、唱摇篮曲。海婴生病后,每隔一天,鲁迅要带孩子去一个日本医院看病,“50岁的鲁迅抱着孩子在大街上走,那是父亲对孩子的怜爱。”

    但汪兆骞认为,鲁迅追求自由时,伤害了另外一个女人(指朱安)。朱安是鲁迅明媒正娶的妻子。在日本留学的鲁迅被母亲以病重为由骗回绍兴,和朱安当众拜堂、入洞房,成为结发夫妻。汪兆骞这样定义朱安,“她实际上是周家不收任何报酬的仆人而已,拿着人道主义的标准,对朱安又公平吗?”汪兆骞认为,应该恢复鲁迅本来生动的、富有情怀的样子。他表示,中国人喜欢对历史人物做二元对立的选择,忽视了文人性格的复杂性和丰富性、文化性格的多元性和多样性。
  作者:本报记者 冷启迪  打印】【关闭】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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