埋首书林 正说历史
●著名历史学家阎崇年八旬高龄仍读书不辍 ●认为读书一定要和修心相结合,把心读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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阎崇年讲座现场。
阎崇年签售其新书。 日报讯 如果说 《戏说乾隆》、《甄嬛传》等清宫戏让人们知道了什么叫做“戏说”历史,那么历史学家阎崇年则让人们见识到了对历史的“正说”。他是《百家讲坛》推出的首位“明星学者”,他的《正说清朝十二帝》曾在业界刮起一股正说历史的旋风。
已至耄耋之年的阎崇年先生仍耳聪目明,思维清晰,近日出版了《阎崇年集》,全书计18种25册近800万字。当记者试图探究“老爷子”的人生经历、治学之路时,他说自己的一生可以用两个字来概括———读书。正是埋首书林数十载,才成就了他的大器晚成。而谈到历史,阎崇年严肃地说:“所有历史都只能正说,不能戏说。”
读书读到80岁 把心读大
“我的一生,概括起来就是两个字,读书。”已经八十岁的阎崇年至今还保持着每天阅读的习惯,无论是讲历史人物读书,还是讲自己读书,阎崇年都指向了“资鉴”。他认为,读书可以增加知识、萌生智慧,甚至能起到齐家治天下的作用。对于时下有人提出的“历史无用论”以及对本国文化的不自信,他认为原因均在于“说这话的人不读书”。
80年前的4月24日,阎崇年出生在山东蓬莱解宋营的一户渔民家庭,早年求学经历可谓坎坷不断,“我小的时候,摆在我面前的有两个选择,读书还是做学徒。”在那个年代,很多穷人的孩子也是读完了小学就没有继续读了。阎崇年幼时家境不佳,自然也难例外,只是阎崇年读书的机会来得较富戏剧性。
“当时我爸爸说家里穷养不起我,想让我出去工作养活我自己。”但是后来经过家庭会议商量后决定由家里的男人投票决定,刚投票结束的时候,赞成票与否定票是2:2,后来另一个在外地的哥哥回来了,投了赞成票。就这样,戏剧性地改变了阎崇年的命运,“我很感谢我的人生选择了读书。我想和各位家长说,到了孩子选择的时候,应该尽可能地去选择读书。”
从那以后,阎崇年就和读书结下了一生的缘分,颠沛必于是,造次必于是,无论什么情况都没有放弃过读书。工作后,因为看线装书被打成右派,下放到农场。在农场,他把线装书包上封皮后仍然坚持阅读,终被人举报。文革期间,阎崇年既不是造反派也不是保皇派,而是“逍遥派”,读书之余他骑着自行车考察京杭大运河,从北京出发、途经天津、临清,一直到达杭州,全程3500多华里。那段时期,阎崇年还完成了20多万字的书稿《努尔哈赤传》,终在文革后出版。文革结束后,他索性搬到了单位住,白天读了一整天书后,晚上接着读。
“下放时读书,文革时读书,所以不要说没有时间没有条件读书,读书要自己创造条件和时间。康熙那么忙的人,还是坚持读书学习。”阎崇年举了众多的例子说,没有理由不读书。他特别反对的是读死书、死读书、读书死,认为读书一定要和修心结合起来,要把人的心读大。北宋张载的“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,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”,体现了张载的心大。如何让自己的心变大?阎崇年表示,就要多读书,古今中外的书都可以读,这样就可以纵观古今、横看中外,自然就把心拉宽了。
谈到中国人读书危机,阎崇年举例说:“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调查显示,全世界国民阅读量排名第一的是以色列,平均每人一年读书64本,而中国扣除教科书,平均每人一年读书1本都不到。”他还说道,中国人除了读书少之外还不太懂怎么读书,他建议读书要定时间、定指标,才能持之以恒。“我们如果把用于打麻将、打扑克牌的时间用于读书,那肯定有所收获。”阎崇年还建议家长们,孩子读书作为家长也有责任,应该以身作则,带头读书营造良好的家庭氛围,这样对孩子的读书起事半功倍的效果。
结缘清史50载 望尽天涯路
说到和历史的结缘,那要追溯到阎崇年的中学时代。那时举国学习苏联模式,阎崇年在 “学好数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”的流行观念影响下,也立志从事理工科工作,可一位学长却用自己的经历劝他,理科太枯燥,文科有思想。于是,他选择报考了历史。
1955年阎崇年走进了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,那时他师从著名历史学家白寿彝先生,原本的志向是研究先秦历史。当时他写了一篇论文给中国科学院的杨向奎教授看,杨向奎认为北京在清史研究方面有着别处无法比拟的地缘优势,建议他转攻清史。当时风华正茂的阎崇年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后,决定从此以后研究清史,其中重心又放在清初开国史上。谈到为何如此选择,他认为,人一生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,如果要研究先秦史的话,花上800年可能还无法研究透彻,如果要研究整个清朝的历史精力可能也不够,而如果研究清初开国史的话,穷尽一生还是可以有所收获。
“1963年,我开始下放,那可以说是我对清史研究的起点。”盘指一算,时间已过去整整50年,阎崇年一直埋首于清史研究,从未改变研究方向。正因为对清朝这段历史饱含感情,网上甚至有人指责他“美化清朝”,对此,他辩解说,应该辩证地看待清朝,清末的确丧权辱国,但从历史长河来说,清朝从版图、民族融合、文化传承等方面还是有贡献的。 谈到为何如此矢志不渝,他用王国维在《人间词话》中所引晏殊的一句词来形容,“昨夜西风凋碧树,独上高楼,望尽天涯路”,他认为,做学术研究就是要有这种 “望尽天涯路”的精神,做历史,做研究最困难的是材料。当你写一篇论文的时候,中国的、外国的,你要望尽才能写。他介绍说,自己写了一篇文章花了27年时间,为找资料到美国、日本及我们的香港、台湾查,有关的书都查遍了,27年之后才发表。
这种对历史的严谨精神体现在阎崇年的一言一行中,本届中山书展他的讲座后,设了读者提问环节,对于读者提出的问题,他并不是有问必答。当有个读者问到如何评价李鸿章在近代海事中的功过时,他郑重地回答说:“这个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,可以做一个专题讲座了,所以恕我无法用几句话来回答。”[ZSPFSIGN] 上百家讲坛10年 定要“正说”到底
不可否认,很多普通读者知道阎崇年都是从百家讲坛开始的。2004年5月,阎崇年走上百家讲坛,那时他已经70岁了,真正称得上是“大器晚成”。
当时,阎崇年与制片方共同商议出“正说清朝十二帝”系列的讲座方案,以“用学问酿评书,以故事说历史”的讲述方式引爆了收视率。那时正是各种戏说泛滥的时候,阎崇年却独倡“正说”,加上他讲历史穿插故事,特别生动,因此被称为“明星学者”,一下子引领起一股“正说历史”的风潮。
阎崇年表示:“就我个人来说,我的特点就是坚持正说历史、言必有据,并且尽可能地生动一些、故事性强一些。”其中,阎崇年还特别强调正说历史的重要性,“我觉得历史就应该是正说的,戏说的是小说、是影视剧、是文学艺术作品,而文学艺术作品跟历史学作品是两个不同的概念。”
阎崇年讲述 《正说清朝十二帝》《明亡清兴六十年》《康熙大帝》和《大故宫》,是因为他觉得史学家有责任去说明历史真相,去“正说”历史。他曾提出过 “正说”“细说”“慎说”“通说”“新说”解史的五条法则,其中,“正说”是求历史之真实和公正解说,给读者以准确的历史知识。欲达到“正说”的目标,就必须“细说”,讲出有血有肉的、丰富多彩的历史,而不是干瘪的、公式化的历史。
近代中国的落后,使人咒骂历史,怪罪老祖宗,惯于批判传统文化,阎崇年则倡言敬畏历史,不要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归罪于祖先,对历史遗产中的精华部分,应当持敬畏、欣赏、守护、关爱、弘扬的态度。
访谈
中国人要有文化自信
阎崇年最欣赏的清帝是谁?他如何评价清朝的功过?中国人在面对本国文化的时候,应该具有什么样的态度?他对孙中山和袁崇焕做何评价?带着这些问题,记者对阎崇年进行了专访,来听听他如何评价清史乃至近代史。
■清史最欣赏努尔哈赤和康熙
○记者:您最欣赏的清史人物是谁?
●阎崇年:我最欣赏的有两个人,一是努尔哈赤,欣赏他的开创性,这是值得现代中国人借鉴的。另一个就是康熙,他那么忙,天下事情那么多,还那么好学。数学、物理学、天文学、历法学、化学、生物学、医学、药学、人体解剖学、地图学,等等。他从5岁开始念书,到69岁死,数十年如一日,手不释卷。康熙的过人之处在于他有过人的思想,他过人的思想在于他有过人的学习。
■清朝历史不能全面否定
○记者:您如何评价清这个时代对中国历史的影响?
●阎崇年:应该从两方面来说,坏的方面主要是清朝末年,割地赔款、丧权辱国等,对近代中国产生了不良的影响。从好的方面来说,清朝的贡献主要有三点,第一,奠定中华版图。因为现在中国的版图基本上是清朝前期奠定的,那时的版图东起大海,西到葱岭,南是曾母暗沙,北跨外兴安岭,总面积最多达1400多万平方公里。
第二,多民族统一。我们国家现在是56个民族,清朝没有细化,但是这些民族在清朝大体都有。对蒙古族、藏族、其它民族的问题都还处理得较好,清朝的民族政策跟明朝比相对来说更有可取的地方。当然也有民族压迫的一面。
第三,传承中华文明。如果清朝皇帝下一个命令,全国都必须学满文,全国必须说满语,全国科举考试不考《四书》、《五经》了,一律考满文,情况又不一样。但是清朝皇帝科举考试还是用汉书、汉文,考 《四书》、《五经》,满人也学汉文,康熙、乾隆汉字写得还不错。
我们研究清史,不能光看到清朝不好的一面,采取全面否定的态度,那会让亲者痛而仇者快。
■中国人要有文化自信
○记者:钱穆曾经倡导,中国人需对本国历史有基本的了解和温情,对此您怎么看? ●阎崇年:可惜的是,自从近代之后,很多中国人对本国历史乃至文化都产生了相当不自信的看法。比如说,自从鸦片战争之后,中国人总是在学习外国,学日本、学苏联、学德国。我觉得吧,中国人一定要有文化自信,学习外国当然是可以的,但也要从本国传统文化中汲取智慧。我们不能妄自菲薄,不能人云亦云,跟在人家后面。不能对传统文化全面否定,对历史文化遗产中的精华部分,应当持敬畏、欣赏、守护、关爱、弘扬的态度。
○记者:当今社会存在着一种所谓“历史无用论”,请问阎老师您是如何看待的?
●阎崇年:这种观点是不读书、不懂得历史所造成的无知意见。历史是凝聚国家智慧的大脑,借鉴历史对指导我们的生活有很大的用处。你说故宫没有用、孙中山故居没用吗?这些也是历史的一部分。我们不能否定过去,不能把一切过错推在老祖宗头上,做错的可以改正。
■对中山的感觉特别亲切
○记者:您如何评价孙中山?对中山这座城市印象如何?
●阎崇年: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,校会时都会背《总理遗嘱》,所以对孙中山先生是很敬重的。对孙中山的评价,基本上史学界已有公论吧,他是中华民国的开创者,也是伟大的民主革命先行者。我这是第三次来中山了,上次特意去过翠亨的孙中山故居,感觉特别亲切。中山这个地方在近现代史上可以说是较早接受西方文化的,近代是东西文化交流的窗口之一,涌现出了郑观应、王云五等一大批人物,我看过孙中山全集,也读过郑观应的《盛世危言》。
名家 简 介
阎崇年,著名历史学家,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,央视 《百家讲坛》主讲人,为央视《百家讲坛》主讲"清十二帝疑案"、"明亡清兴六十年"和"大故宫" 系列讲座,在国内外引发强烈社会反响,被誉为《百家讲坛》的"开坛元勋"。现任北京社会科学院满学研究所研究员、北京满学会会长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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